2014年5月13日 星期二

黨鞭之用

(文章已於2014年5月13日蘋果日刊登)

近來美國網劇《House of Cards》大熱,劇情環繞美國的政黨政治。第一季主角 Frank Underwood 是「黨鞭」(party whip) ,黨鞭的職責是箍票。一個黨在議會裡有兩三百個議員,議員是分區或按州份投票選出的,自然要考慮選民及地區利益,議員本身亦有主打的議題及法案,在某些對黨策略極重要的法案上,為了令議員統一投票,黨鞭就會數票,並到處找議員箍票,因此必須對二百多個議員的脾性、主張、結盟、選區等相當熟悉。箍票的方法不外乎威逼利誘,要不拿其他利益交換,例如幫助其地區專案拿資助換取票數,或者恐嚇將削減地區利益,又或者拿議員的私生活醜聞作把柄,黑暗的Frank Underwood更會無中生有,製造陷阱,讓黨員掉進去再以此要脅,使該劇娛樂性豐富。




香港的政黨不流行黨鞭,建制派就算鬧政府鬧得天花龍鳳,或言之鑿鑿向選民許下一大堆承諾,最後還是跟黨投票,睬你都傻。例如劉江華當年在舊立法會門外誇誇其談,聲稱會協助雷曼苦主[1],轉個頭就給你否決調查雷曼事件;田北辰大義凜然地批評高鐵隱暪,鬧完卻在內會否決了用權力及特權法查高鐵,這就是建制派的黨紀。一般人思考都是先想理由後決定,但建制派是倒著做的,是先有了黨的投票命令,才搜腸刮肚,找幾個原因穿鑿附會,好向選民交待;若非重要議題,無人狙擊,就連論述也省掉,只做舉手機器。部分建制選民因為蛇齋餅粽或隸屬地區居民組織,一般不監察議員投票,所以投票理由是否合理或議員是否出爾反爾對建制派來說影響甚微。如果建制派有黨鞭,那就是一眾政務官,在重要議題上為了怕議員去了廁所,或沉溺在奶茶的美味而沒去投票,政府派出月薪幾萬元的政務官以「人釘人」戰術夾實建制議員投票。

建制派有紀律,原因非常簡單。民建聯一個籌款晚宴就籌到六千多萬,那些地區助理、地區主任高薪厚祿,只要被選中成為力捧新星,那怕你是毫無資歷的新丁如陳克勤,鐵票都會源源不絕一車車送來,新仔做票王不是夢。只要繼續乖乖聽黨指示,就會財源滾滾來,愈選愈有;若果造反,隨便找個人就能代替你,唯有以忠心換前途。

建制派中紀律較鬆散的是自由黨,其中一個原因是功能組別。自由黨議席多來自功能組別,成為「功能主導」政黨,自然要照顧業界利益,以致經常出現黨員投票不一致的情況。例如2004年飲食界選舉,民主黨及自由黨都支持食肆全面禁煙,陳樹英競選時跟隨民主黨立場,但自由黨的張宇人則獲豁免,最終陳樹英落敗。2008年功能界別選舉,公民黨的黎廣德及民主黨的吳永輝在論壇中都被對手問及如果業界要求退黨,他們會否答應,又攻擊說「將業界利益交給公民黨」,顯示政黨投票的一致性是功能組別候選人的包袱[2]

近年泛民紀律鬆散,當中以公民黨最嚴重,湯家驊是表表者,在07/08政改已跟民主黨與中聯辦密室談判,今次雖然加入了真普聯但又不停推銷自己方案,上海交流團更自成一角,處處劃清界線。毛孟靜則持本土立場,在某些議題上投票立場迥異。今次訪京團更加暴露了公民黨比自由黨更「自由」,梁家傑在長毛被拒入境後叫大家回港,但郭家麒、郭榮鏗、湯家驊都不肯。

公民黨不是傻瓜,可能就是紀律鬆散才能爭取黨的最大利益。公民黨賣明星,支持者多看人投票,少看黨投票,沒有蛇齋餅粽,沒有鐵票,如果明星退黨也不知找誰來頂上。某些公民黨議員在選區競爭激烈,低空飛過,沒有黨的名牌及助選力隨時覆沒。議員與黨互相依賴,議員為了討好各自選民,不欲跟黨指揮,但也不願退黨,所以出現自把自為,各自為政的情況。連黨魁梁家傑也說,由於沒任何實質利益箍票,黨友賣個人理想理念也未嘗不可[3],黨魁是黨灰,也是黨詼。有說黨鞭是吳藹儀[4],看來這條黨鞭也是隻眼開隻眼閉。

台灣民進黨謝長廷蘇貞昌宣佈退選黨主席,讓給蔡英文,以退為進也好,交棒接力也好,知輸而退,又或者交換利益都好,民進黨在學運後不敢怠慢,整肅隊型,邁向來臨的大選,各人有個人打算也有黨的考慮,內部溝通妥協,外部團結一致,才是成熟政黨政治的樣版。





[1] 有片為證 http://www.youtube.com/watch?v=EOxeJEkDko0
[2] 馬嶽(2013),《港式法團主義—功能界別25年》第八章,香港:香港城市大學出版社
[3] 《梁家傑認反對派一盤散沙 公民黨各自「攞位」》,大公報,2014422
[4] 以下幾個來源都有提及吳藹儀是黨鞭:
《政治風雲 - 公民黨立會選舉圖取8席》,香港政治經濟文化學會, http://www.hkpecs.org/eNewsDetail.asp?enews_id=1078
《公民黨「企硬」激進 梁家傑死不辭職》,文匯報,20111116日,http://paper.wenweipo.com/2011/11/16/PL1111160002.htm
《毓民 加國演棟篤笑》,星島日報,2007511日,http://www.lsd.org.hk/index.php/doc/detail/1300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