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出貓是常識？

(文章已於2014年2月21日信報刊登)

本人教過三家大學，見盡光怪陸離之事，當中駭人聽聞的為數不少，現作分享，看看是不是本人老套了。事先聲明，以下例子，有些親身經歷，有些是同事間道聽塗說，來源遍布全港大學，所以不一定發生在本人曾任教的院校裡，讀者不必揣測。

作弊招式有如逃學威龍

考試是學生必經階段，期末試一般由大學安排，座椅分隔，氣氛嚴肅，奇怪的出貓情況較少。期中考稱作測驗，考生比較鬆懈，乜都做得出。最過分的，是把載有筆記的透明文件套放在桌上，旁邊是試卷，直接抄寫。我發現時已開考了一段時間，不能推說「未收好」，如此明目張膽，學生是當監考員傻的嗎？又有學生把筆記打開，整齊地舖在地上，我著她把筆記收進袋中。從前我考試，會怕別人誤會我作弊而把所有東西收起，現在的學生是想佔便宜到甚麼程度？然後，我又發現了「掌心雷」：將筆記寫在手掌大的紙上。請告訴我，這些真是大學生嗎？我在看周星馳的《逃學威龍》嗎？

《逃學威龍》出貓片段

學生用明顯的方法出貓，是因為他們知道，老師可能不會罰，頂多罵兩句。試過有學生測驗時把手機拿出來玩，我過去把手機收起，問他幹甚麼，他大模斯樣地告訴我試卷做好了，很無聊。然後該學生的負責老師過來解畫，連責備也沒有，笑笑口把學生放走，解釋說可能是大陸學生，因為文化差異才不知考試規矩。大陸的高考嚴格，人所共知，如果在座位上用手機那麼普遍，大陸家長就不用為了高考要生要死了。香港學生更不用說了，我們都經歷過十多年大大小小的考試，所有人都考過公開試才能進大學，我們沒有在考試開首時把不能作弊，不能用手機的規則讀一遍，難道就可以出貓，可以用手機了？

比較高招的則會走到洗手間看手機。我見過學生在開考前把課本用手機拍下來，除了這個解釋，我想不到其他，他們自己也在網上媒體大方承認。我們不能隨著他們進入廁格監視，無法阻止作弊，於是要他們逐個輪流去，能去的人自然少，有學生後來在facebook公開表示，把想查看的問題記住了，但因太遲舉手，最後上不了洗手間，於是不懂得做了。

Facebook 截圖

怪老師太仁慈

如此怪象，一來是大學生整體水準下降，二來是老師太仁慈。在教育產業化下，合約制的大學老師怕得罪學生，結果任由學生出貓，視而不見，還要眉開眼笑送學生離開，說一句「多謝光臨」，以為這是待客之道。我讀書時已聽過某工程系的測驗，學生可以聊天，助教不理，甚至有學生會問助教題目怎麼做，全班可出貓，全班可高分，沒人投訴，多好。還有某收分冠絕全港的學系畢業生，說當年考試，把試卷在課室裡傳來傳去，大家互相抄做。最可怕是某校的碩士課程只供現役中學教師或助教修讀，那些老師自己考試都出貓，為人師表？唉。

每家大學對待作弊的政策都非常嚴格，除了整科即時肥佬外，有些院校還要開庭聆訊。老師一來怕煩，二來怕投訴，想維持好人形象，通常就作罷。這樣對用功讀書的學生不公平，也間接引致學生道德不良。

在道德要求上對學生嚴厲公平，不一定影響學生對你的評價。試過有學生抄襲功課，我要降她一個大評級，即是由A變B，或B變C，她苦苦哀求了好多次，我也維持原判。學期完結，她成績當然沒有很好，但她很努力，最後拿了C（大學的C大約等於中學的D或E），她還是來向我道謝。

上樑不正下樑歪

問一位大一學生，她考試會出貓嗎？她說：「出唔到。」注意，不是答「唔會」，而是答「出唔到」，言下之意是，環境許可的話，可以考慮。我以為作弊出貓是大是大非，原來已經不是，是我老套了。結果我畢業時在某大銀行做筆試，還有申請職位者犯規；會計師樓的大學招聘試，也有畢業生犯規。怪不得陳茂波經營劏房，擁有東北農地的利益，也不用申報，不用下台；怪不得湯顯明豪買茅台XO，大吃大喝，用公帑公職謀私利；近期理大副校長也因沒有申報大額利益被革職。上樑不正下樑歪，有怎樣的榜樣，就有怎樣的下一代。偷雞或貪小便宜，人之常情，過去不會公然地做，現在都習以為常了。我們都慣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同流合污。學生搞成咁，不是他們的錯，是老師的錯，社會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