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000年入讀小學,當天派到城中名校,媽媽開心到喊,對著報紙傳媒稱說:「我哋每月花三萬元栽培個仔,又上咗一年領洗班,得到天主教領洗證,希望佢大個入投資銀行,最好係Morgan Stanley。」這份剪報,而家重起度。為了令我成材,琴技書畫,游水打波,解難、創意、交際班,一至日,九至五,時間表編得密密麻麻,好係攰囉。
我成績都幾好,次次默書100分。但有一次,一不小心,得了98分。眼看同學都得100分,心裡不是味兒,媽媽更是怒火中燒— —「怎麼得98分?」她質問老師。「真的不能加分?加2分都唔得?俾我個仔默多次,俾返100分啦!」
小四適逢學校80週年紀念,中小學合演大型戲劇,同學穿著小蜜峰小甲蟲的戲服排練表演,勁得意,勁好玩。「老師,點解我個仔唔係王子。」小孩子千千萬萬個,王子得一個。「乜我個仔唔似咩?你地點揀先?咩標準先?咁俾佢做王子個兄弟啦,王子點會無兄弟?」
哈,有得出場走在台中間,感覺就是不一樣。最後,學校多演兩場,還加了很多角色,確保每個同學都有對白。我做的角色是王子的第三個哥哥,句對白係:「嘩!你睇下!」
升中考試,本應一條龍直升,但媽媽話,九龍區有間更好的。媽媽叫菲傭去學校排隊拿表格,又叫我準備才藝表演,我背了一首Lord Byron的英詩,不過面試時校長無問囉。媽媽還弄了一本掟得死人的履歷表,拿去給校長看。我面試了,但學校不收。不過我覺得原校也挺好,可以跟老死一齊升中一。
中二時,我竟然轉校了,原來媽日日到學校門口等校長,等了一個星期,又寄信又送禮,日等夜等,終於等到。「仔!你第時入咗ibank唔好唔記得阿媽呀!」
Ibank?
食得?Ice-cream我就識。不過阿媽的苦心,我細細個就明白,佢教識我,投訴,就有得傾;嘈,就有得拆,不平則鳴就是這個意思吧!我媽就是女俠風骨。
中五,老師、校長都幾鍾意我,我估我有一定贏面……但我竟然做唔到領袖生!都算啦,但估唔到佢地揀陳小明!條友成日匿起廁所都唔知係咪吸毒!我同阿媽講,有無搞錯呀!阿媽話幫我出頭。後來小明被革職,好似話收到匿名信,雖然我都唔係領袖生,但條氣順啲囉。我做唔到點解你做到先?
轉眼間,2014年,我已經20歲,讀緊大學。
學校加宿費,我們宿生會靜坐抗爭。
Reg科無耐,大學校園就掛起黑布:答應了30年的民主,為何化為灰燼?
如果大學生可以為了宿費學費reg 科圍校長,點解又唔可以負起更大重任?阿媽教落,有不滿要講,唔可以袋住先。默書100分就係100分;要做主角,我就是主角;要升的名校,早晚都要升。最重要是毅力、堅持,那麼公義就在我手。
我決定罷課。
9月22日,我結起黃絲帶,準備去集會。朝早堂 lecture,唔上啦。
臨出門口,阿媽叫住我:「你係咪去金鐘?阿爺都話唔俾囉!我辛辛苦苦栽培你,學費又咁鬼貴,你唔返學?」
吓!乜唔係你教我,侍應沖杯水唔夠熱,都要爭取,都要講,都要換咖咩?
「你去罷課,就唔好返屋企食飯!有飯,你真係唔食?」
我都費事睬佢。
「媽,個碗都唔係飯,點食呀?」
原來我曾經崇拜的女俠,已經收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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