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都有 blind dating

信貸市場的效率對經濟實在太重要，能夠有效率地將錢送到有需要的企業手上不但有助擴充，更可避免周轉不靈引致倒閉和隨後可能帶來的骨牌效應。中國信貸市場的資金流通向來是個很大的課題，中國明明有很多錢可以借，但又有很多人借不到錢，因此市場衍生了很多產品服務去解決信貸問題，印證了 Peter Drucker 所說不能依賴政府撥亂反正來解決市場失靈(market failure)，因為政府本身就是一個更大的效率失靈；要解決問題，得靠企業的創意。

本文會先概述中國信貸市場的問題，再介紹在這個環境下P2P(person-to-person)貸款如何使用商業創意和科技去解決市場效率的問題。

計劃利率無效率  

利率如果由市場控制，高低會由需求和供應決定，但中國信貸市場的利率是由中央定的，造成效率問題。中國的銀行存款和貸款利率歷來都被人為地壓得低過市場均衡利率(equilibrium interest rate)，變相要存款者補貼借款者。因為沒有太多投資產品選擇，資金無出路，又因為社會保障仍在起步階段，人民習慣積穀防饑，存款(deposit)的供應彈性(supply elasticity) 十分低，所以即使存款利息不高，人民還是傾向存款。

利率低刺激投資，中國經濟會過熱，於是政府給銀行定下最高貸款對存款比率，限制借貸量，那正是「信貸配給」(credit rationing) ，有些公司看著低廉的利率因為供應不足卻眼巴巴借不到錢。

結果借到錢的多是有權有勢有關係的國企。國企有政府撐台，風險低不怕不還錢，所以就算某些國企不及民企的效率和生產力，便宜的錢還是統統借到國企手中。有的甚至將借來的錢用較高息再借出去，而不是用來投資在產能裡，因為投入生產的回報比貸款的息率還低。

民企、中小企無辦法用國家規範的便宜利率借到錢，加上他們財政透明度不高，錢借給他們風險大，借錢的利率可以去到20-30%。當周轉不靈，銀根去不到需要的地方，企業就會連環倒閉，引發危機。很多生產力較高的企業並不介意用較高息借錢，正因需求殷切，坊間衍生大量不同形式的借貸服務。

影子銀行解決融資問題

民間標會、非政府投資聯盟、互惠貸款擔保網絡、信貸擔保公司、信託、農村信用合作社、互助會、微額信貸公司，統稱非正規金融(informal finance) 或影子銀行(shadow banking)。這些金融中介者(financial intermediaries)將企業及存款者連結，向企業借出信托貸款（trust loans），並將貸款包裝成資產管理等各式各樣的金融產品賣給想賺高息的存款人。

這些信托貸款並不會出現在銀行體系的資產負債表上，所以未必受國家的信貸法規管，但技術上不算犯法，當中有很多或打擦邊球，游走灰色地帶，拿的是普通公司牌照，外頭是俱樂部，裡頭是借錢會。

市場決定實際利率(real interest rate)情況有點像炒黃牛，印有票上的價格經過黃牛黨手中就不是交易的最終價格。不論是紐約百老匯、英超或紅館演唱會，官方票價就四五種，第一排正中是$1000，第13排超側的位只要是同一票種，還是$1000，但去到第14排變了B區，立刻變成$500，差一排就已經便宜得多。當票經過中介(agent)，就會出現較細緻的價格差異(price differentiation )，第一排正中炒到幾千，第13和14排的價錢就大大拉近了，更加貼近市場對位置優劣的評價。借錢也是一樣，不是定了利率，大家就會跟標準利率借貸。在不觸犯法律（或觸犯了不被檢控）的前提下，真正利率由市場決定。

P2P 貸款：創意與科技的結晶

P2P 貸款的盛行將市場力量推向極致。P2P 貸款打破了由企業主導的貸款模式，以散戶為單位借貸。其實，錢放在銀行賺息即是借錢給銀行，讓銀行再轉借給借款人，銀行在中間賺利率差價，但現在利率低，存款無肉食。有了P2P貸款就可以自己做借貸，不用假手銀行，賺取更高回報。貸款人有多一種投資工具，借款人多了融資渠道，這在美國、大陸已不是新鮮事，香港才剛剛起步，大陸代表有人人貸、拍拍貸、陸金和宜信，各有不同的business model，香港則有已運行兩個多月的Monexo。

這些公司有的更像銀行，將貸款綜合起來再打散成投資產品，投資者只需供款並獲取回報，並無參與當中借貸的運作。有的則非常個人化，由中介做媒人提供平台撮合借貸雙方，有如 blind dating。貸款者雖然看不到借款人身分，但可以看到借款人的信貸紀錄、擔保抵押，然後決定要不要貸款給借款人，及賺取何種息率，是真正的「人對人」(person-to-person)。

此刻讀者會問，債仔借錢不還怎麼辦？關於風險問題，有些平台會提供審查服務，要求借款人有抵押並核實紀錄，將資料列出來由用家決定要借錢給誰，承擔多少風險。有些做核實功夫做得足的如人人貸甚至有壞帳擔保，壞帳率奇低只有0.64%。有些營運成本低的則沒有此項服務，也不擔保壞帳，批核容易，但風險相對大。

為了分散風險，來自單一次的借貸會分成細份，例如十萬蚊的貸款分成十份，由十個不同的貸款人承擔，而一個貸款人可能同時借錢給十個不同的借款人，那麼萬一有一個債仔不還錢，還有其他九個，可以分散風險。

科技日益創新，有些科技對人類的貢獻是提高生產力，例如以機器代替人手。有些科技則是降低資訊、配對和交易成本，讓資源用得其所，減低閒置率，令市場更有效率，例子有機票酒店格價網，將汽車閒置率降低的Uber，配對P2P貸款的Monexo及各種共享經濟(share economy)的生意。只要能管理風險，政府又願意使法律與時並進，這樣的競爭除了損害現有業界利益外，對社會絕對利多於弊。